不羡年少衣裳薄

故事发生在我读小学的时候，我是一个从小就长得很高的女孩，所以自从读书以来我都是被老师安排坐最后一排要知道，女孩的发育是比男孩早几年的，小学的时候也都是男女同桌，当时班里就没有几个男同学比我高，唯一一个，叫陈聪。

陈聪长得很帅，也长得高，但是却没有人愿意跟他坐一块儿（包括我），原因是，他是一个我们都觉得智商有问题的男孩。

陈聪平时上课喜欢咬笔，一只好好的圆珠笔被他咬到笔头都烂了一块还满布口水；他经常忘记把吃早餐的饭盒拿回家洗，饭盒伴随着吃剩的早餐，可以在他的抽屉待上一个星期，散发阵阵臭味；他的书包跟衣服都是很脏很脏的，我们一直都以为可能是他的家庭环境不好；上课经常自己跟自己玩手指；经常说一些别的同学听不明白的东西……

我所在的学校，班主任为了课室和谐，都是尽量按照双数的男女平均分配一个班级，所以，陈聪必须要和一个女生同桌，老师当时选择最多的就是我，这点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。但我是个听话的学生，也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心里很不爽，为此我们经常吵架。

我会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跟他吵得不可开交，又特别强势，有几次他还被我骂哭了，看到一个大男孩被我一个女孩欺负成这样，自己都觉得不对。后来渐渐的，我也开始让着他没有，不忍心再把他弄哭。

直到有一次，妈妈一大早给我做的早餐，两个煎蛋两个香肠还有土司，我兴高采烈地拿回课室吃，他回来一眼看到我的饭盒二话不说拿起一根香肠就往嘴里塞，我还没有缓过神来，他就把那根香肠吞了！

我非常生气，破口大骂，还跟老师打了小报告，表示不要再跟他同桌，老师果断找了他教育一番，又来当和事佬，对我说，你就让让他吧，他脑子有点问题，不懂得想那么多的。

后来想想，也觉得自己幼稚，一根香肠而已嘛。

香肠事件之后过了几天，有一次陈聪的妈妈来接他放学，特意找到了我，向我道歉并邀请我到他家玩。我当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，一口答应了，那个周日，我就跟另一个女孩到了陈聪家。

他家住在一个旧区，房子看上去挺破旧，我们并不意外，因为根据陈聪平时的打扮和用品就知道，他不是一个家境好的学生。但是，当我们一进屋就惊呆了。房子外墙虽旧，但里面装修得很好，干净整洁，也很明亮，客厅还放着一架钢琴。

我们那个年代，家里有架钢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。

那天过得特别愉快，他妈妈给了我们一大堆零食，还弹了琴给我们听，临走的时候，陈聪妈妈突然塞给我10块钱，说是作为之前陈聪没有经我同意吃我东西的补偿，当然，我没有接受。

路上我跟另一个女孩一直在讨论，其实陈聪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啊，为什么他给我们的感觉却不一样呢？他是真的智商有问题还是脑部转数不如其它小孩?

我们当时才10岁，当然只是随便说说，谁也没有再深究。

后来，老师并没有把他从我身边调走，自从我去了他家玩之后，就自以为了解他很多，也把他当成我的好朋友，我再也不是欺负他的人了，开始充当保护他的人。虽然他的坏习惯一直没有改，但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他。

就这样，又过了几个月，四年级的暑假过去了。开学的那天，我一直没有看到陈聪，以为他生病了，也没有在意。一直等了一个星期，陈聪依然没有来，我决定放学去他家看看，如果是生病了，他看到我应该会很高兴吧！

但还没等到放学，班主任进来向大家宣布了一件事。

“相信同学们都留意到陈聪同学这个学期没有来上课，他不是病了，也不是转校了，而是……”老师突然抽泣了一下，又深呼吸，“他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……”

我们当时都很小，几乎没有人经历过生离死别，所以当班主任说出“永远离开”的时候，还没有人能够将陈聪跟“死”这个字联系在一起。

后来班主任才对我们说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，陈聪因为贪玩，用绳子绑住天花的吊扇，另一头绑住自己，把自己当作超人在屋里飞，可能是绑的位置不对或者绑得太紧，最后他被绳子缠住，家里没有大人，他就这样掉死了……

对于陈聪的死，同学们议论纷纷，他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，似乎也印证了之前大家的判断——都说他不正常的，所以才玩这种不要命的游戏……大家都在这么说。

他在班里没有一个朋友，没有同学为他掉眼泪，大概也没有人对于他的死感到难过吧。

只有我，一直坐在他旁边欺负他的人，唯一觉得自己是他朋友的人，整整哭了一天。

我今年已经31岁了，还记得21年前他的样子，笑起来很可爱，很阳光，长得很漂亮。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真的脑子有问题还是仅仅因为贪玩，总之，他的生命还没有展开，变像一片树叶消失在了这个世界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……

成年之后的我渐渐懂得生命的意义，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，都该得到爱与温暖，而陈聪，都没有好好被爱过呢。

这么多年，我常常会想起他，后悔为什么只在心里把他当朋友，却没有真正像朋友一样去找他玩呢，如果那样的话，可能他那个漫长的暑假就会有个玩伴，不会一个人在家了吧。